菜市場是一座城市保障供應的基礎設施，事關老百姓的“菜籃子”，背后是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期待。按照北京市商務局在2022年7月印發(fā)的《加快建設一刻鐘便民生活圈 促進生活服務業(yè)轉(zhuǎn)型升級的若干措施》，到2025年，全市將實現(xiàn)一刻鐘便民生活圈全覆蓋，尤其是超200個菜市場將轉(zhuǎn)型升級。北京青年報記者通過連日走訪發(fā)現(xiàn)，北京菜市場的提質(zhì)升級工作駛上快車道，“顏值”與“內(nèi)涵”雙提升的同時，還體現(xiàn)出四個關鍵詞：兜底、多元、文化、社交。即在提供不同層次的產(chǎn)品和服務、滿足老百姓多元需求的同時，更暗含著一座城市對文化的傳承，其中加入的社交屬性和互動空間，讓熙來攘往的菜市場內(nèi)有乾坤，蘊藏“煙火人間”。

關鍵詞一：兜底

當“小修小補”回歸百姓生活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北青報記者走訪發(fā)現(xiàn)，百姓身邊的菜市場內(nèi)，蔬菜水果、蛋奶糧油等常規(guī)需求的滿足已經(jīng)不在話下，伴隨著轉(zhuǎn)型升級，便民商業(yè)服務設施的不斷增補，像針頭線腦的縫縫補補、修鞋配鑰的零零碎碎，這些生活中須臾不可或缺的東西，在菜市場也能“一站式”配齊。正如商務部新聞發(fā)言人所言，要“讓修鞋、配鑰匙等‘小修小補’規(guī)范有序回歸百姓生活”，正是這些兜底性服務的存在，百姓生活才越來越便利。

位于東城區(qū)北新橋街道的天澤祥鮮匯生活超市，經(jīng)過提升改造，從20年前最初1000余平方米的小菜站，如今搖身變成了一個6000余平方米的便民超市。尤其是2018年開展升級改造后不斷增補功能，各類生活所需能在這兒“一站式”解決：十幾個店鋪沿著超市入口的走道有序分布：修鞋的、修鐘表的、配鑰匙的、皮具護理的、修手機的、縫衣服的、賣寵物用品的，應有盡有。

孔令華的裁縫鋪在這里頗受歡迎，不僅能縫縫補補、干洗衣服，還能定做服裝，服務價格就貼在店門口，童叟無欺?！皝砦疫@兒的基本都是周圍的街坊，因為價格比較公道，所以好多回頭客?！闭勗掗g，一位奶奶來取褲子，孔令華已經(jīng)把褲子按奶奶的尺寸改好、疊放整齊，收了15元。由于老人居多，他特地準備了許多零錢。時間久了，老孔跟不少老顧客處成了朋友，誰家要是缺個針頭線腦、紐扣布條，孔令華會毫不吝嗇地贈送。

隔壁文具店老板李影也是個爽快人，不僅文具品類豐富，她還特地進了許多生活中不常見的小玩意兒：蒼蠅拍、撓癢耙子、敲背器、塑料繩、橡皮筋……“這些小東西掙不了幾個錢，很多老人沒有網(wǎng)購習慣，這些東西不好買，給他們備著，圖個方便?！?/p>

6月22日正值端午佳節(jié)，早上7點，東城區(qū)的龍?zhí)对缡幸呀?jīng)喧騰起來，經(jīng)過2020年最新一輪的提升改造，各個攤位排列有序、功能分區(qū)科學，購物環(huán)境也越來越舒心?！澳@兒有賣滅螞蟻的藥嗎？家里爬進來好多螞蟻。”“一塊錢一包，管用。”龍?zhí)对缡腥肟谟沂诌吘褪且患译s貨鋪，只見貨架一角，藏著不少滅蟲“神器”，蟑螂凈、蚊香、滅跳蚤藥等等，讓各路害蟲無處遁逃。北青報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個小鋪子“麻雀雖小、五臟俱全”，其中藏著不少市面上難尋的“寶貝”：老人常用的蒲扇、粘鞋劑、暖水瓶蓋、地漏……顧客要什么，老板總能從角落里翻出來，看似“低頻”，卻是“剛需”。

關鍵詞二：多元

融合天南和地北、東方與西方

有人說，不能浪跡山川湖海，市井長巷就是最近的遠方。一處菜市場，囊括著四海之味、八方美食，暗藏著江南和塞北的相遇、東方與西方的碰撞。作為首都，以及國際交往中心的定位，北京的菜市場在轉(zhuǎn)型升級過程中，瞄準多元化的口味需求，讓人總能精準地尋到滿足味蕾的心儀之物。

中國人十分擅長用食物來縮短他鄉(xiāng)與故鄉(xiāng)的距離。來自浙江的小何在國貿(mào)的一家私企工作，在北京扎根了整整十年。自打2019年豐臺區(qū)大紅門的鑫江南便民服務中心開業(yè)以來，一到周末，她就要專程驅(qū)車四十分鐘前來采購，在這個專賣南方菜的市場里，她可以找到最新鮮的家鄉(xiāng)時令蔬菜，犒勞自己一周的忙碌，也能用味道一解思鄉(xiāng)情。腌雪菜、筍干、梅干菜、咸肉、黑芝麻酥米糖、小魚干、舟山帶魚、豬油渣、年糕、黃酒、馬蘭頭、茭白……滿眼都是地道的浙江味兒。小何說，這里藏著一個“故鄉(xiāng)”。

朝陽區(qū)的三源里菜市場則充滿了“國際范兒”，經(jīng)過多次改造，這個菜市場的環(huán)境從過去的“一言難盡”到如今的“賞心悅目”，產(chǎn)品從原先的“單一貧乏”到如今的“百花齊放”，它是西餐愛好者的“天堂”，是中外美食家狂熱追捧的“朝圣地”。走進其間，100多個攤位分布在通道兩側，紅紅綠綠的食物排列在一起，好不熱鬧。水果檔口區(qū)，有超大號的荔枝、藍莓、杏子、車厘子、楊梅……各色新鮮果子有序排列，仿若一個調(diào)色盤；調(diào)料檔口區(qū)包括萬象，來自世界各國的奶酪、醬料、火腿、咖啡、進口零食，讓人挑花了眼；海鮮檔口恰似“生鮮聯(lián)合國”，大到帝王蟹、波士頓龍蝦，小到銀魚、花螺，還有普通市場上不常見的馬頭魚、石九公、大眼魚、藍瓜子斑，淡水的、海水的，國內(nèi)的、國外的，老饕們總能找到對胃的；蔬菜區(qū)則多是凈菜，明碼標價，收拾得整整齊齊，“強迫癥”來了都要直呼“舒適”。

盡管臨近中午，仍有不少老外前來采購。來自印度的小哥巴山在中國已經(jīng)工作了16年，他會定期前來這里采買食材，早已是三源里菜市場的“忠實粉絲”，作為老客戶，不同檔口的價格他都了如指掌。當日，他購置了兩大袋蔬菜滿載而歸。對于這家菜市場，巴山評價說，因為菜品新鮮又豐富，因此對這兒青睞有加。

關鍵詞三：文化

老市場升級了 但時光記憶還在

商業(yè)往往帶有文化的意味，扎根于一個地方的菜市場更是凝結著傳統(tǒng)的生活方式，也是變遷之下時代的縮影。在不少菜市場，盡管“改頭換面”，可老文化都被保留了下來。

“買好菜，找朝菜”，作為過去的京城四大菜市場之一，對于許多年長的北京人來說，東四北大街的朝內(nèi)菜市場是一個時代里能夠采購到豐富、新鮮、稀缺食材的場所，也是一種象征著為節(jié)日或聚會而精心準備的愉快心情。

2021年，在北京城市更新的大背景下，朝內(nèi)菜市場完成了華麗轉(zhuǎn)身，以全新的面貌示人：南側和西側的外立面整體呈灰色，與周圍的胡同四合院風貌相呼應，纖維混凝土復合材料加上木纖維板進行搭配，通過組合形成了光影虛實變化，立面上以抽象的影像呈現(xiàn)出北京老城中院落交替、屋頂層疊的輪廓印象，底層入口處采用木纖維板和深灰色鋁板形成實體的坡屋頂形態(tài)，回應了雙坡屋頂形式“老朝菜”的場所記憶。雖然已經(jīng)改制為物美超市，但朝內(nèi)菜市場的招牌依然保留，在南側臨街專門有一排櫥窗，展示著“朝內(nèi)菜市場”老招牌，招牌旁邊還有老式電視機、收音機、電話機和手提箱，通過場景搭建，保留了一代人的記憶。來往人群中，總有人會被此情此景觸動，駐足凝視一番。

位于東城區(qū)景山街道大佛寺東街25號的兆軍盛菜市場可以說是遠近聞名，20多年時間里，這個菜市場以其公道的價格、新鮮的菜品，牢牢捕獲著老街坊們的心，每日人流量高達5000余人，其輻射范圍可達方圓三公里。

經(jīng)過多次改造，這個菜市場由里子到面子處處洋溢著濃郁的“京味兒”：菜市場朝東的門臉在2022年的改造中有了新的模樣，入口處采用了北京四大菜市場傳統(tǒng)的弧形門臉，這是對老北京菜市場文化符號的強化表達。外墻則是青磚灰瓦，與周圍的胡同環(huán)境相映成趣。進門后，需穿過一條10余米長的甬道，兩側的墻壁建得頗為用心，專門采用四合院風格的青磚鋪就。菜市場售賣大廳的天花板原來只是一層鐵皮板，冬天冷夏天熱，改造后，屋面結構整體換新，深灰色金屬瓦如同傳統(tǒng)的四合院屋頂格局，巧妙地契合了歷史街區(qū)風貌協(xié)調(diào)的要求。因其充分引入傳統(tǒng)文化元素，這里成為老城內(nèi)展示古都風貌、彰顯老城文化特征的菜市場，格調(diào)鮮明。

關鍵詞四：社交

菜市場體現(xiàn)更多年輕元素

小小菜市場囊括著人生百味，不僅有三餐四季，更蘊含著一種生活方式，在緊張的都市節(jié)奏中，讓生活的腳步慢下來，逛菜市場甚至成為許多年輕人的休閑方式。而菜市場也在“顏值”和“內(nèi)涵”雙提升的過程中，增加社交屬性與互動空間，讓年輕人對菜市場趨之若鶩，竟形成了一種“雙向奔赴”。

“秀出你的雞肉”“平谷土雞蛋，給你的土味情話”“你愛的小鮮肉，來自大紅門”“有好柿會花生”“忘不了，在這兒有四季如春里，最踏實的快樂”……在兆軍盛菜市場，商家玩起了“諧音?！?，抬頭便可見一條條新式標語，令人忍俊不禁。寥寥幾語，既描繪出產(chǎn)品的某一特性，其間傳遞出的生活態(tài)度，更是拉近了商戶、菜品與顧客之間的距離。菜市場副經(jīng)理孫茹說，大清早，這里是老年人的天下，一到10點以后，尤其是周末，遠近的“小年輕們”就都出動了。

同樣，在位于朝陽區(qū)百子灣的“百姓菜籃子”，不經(jīng)意間拐進一家菜店，也許就會遇見一句標語，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，比如，賣粽子的口號滿是愛意：“從此，我家的冰箱和餐桌就有了你的一席之地，你對我粽情粽意，我對你未來可期?！兵啿钡陝t直抒胸臆：“愛我你就啃我呀?！苯?jīng)歷2019年的提升改造，曾經(jīng)的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變?yōu)椴嘶@子生鮮直營地，不僅衛(wèi)生環(huán)境、內(nèi)部功能都有了質(zhì)的飛躍，關鍵是還吸引了不少年輕人。

對于自家店在社交網(wǎng)站上“火出圈了”這件事，百姓菜籃子的“小魚糕冷”魚糕店店員喜出望外：“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火了！”“小魚糕冷”主打現(xiàn)做現(xiàn)賣的湖北魚糕，還有魚骨、魚丸、炸魚皮，各色美食吸引了許多饞貓前來打卡。墻上貼著“請亂拍照”四個大字，加上簡約的紅色座椅，非常適合年輕人拍照，彰顯了店主擁抱顧客的熱情。菜市場緊挨著競園，這個文化產(chǎn)業(yè)園里的不少年輕人下了班就會來菜市場逛逛，吃份魚糕解饞。因其純正的湖北味以及濃烈的社交屬性，這家魚糕店在不少社交平臺上被美食博主熱捧。

如今，北京的菜市場里，市井味道越發(fā)濃郁，正如兆軍盛菜市場內(nèi)的一句標語所言：“酸甜苦辣，才叫日子；熱氣騰騰，才是人間?！?/p>

文/本報記者 蔣若靜

對話

小菜場里的大智慧：有“舍”才有“得”

對話人：東城區(qū)兆軍盛菜市場副經(jīng)理孫茹

北青報：兆軍盛菜市場經(jīng)歷了多輪改造之后，發(fā)生了怎樣的變化？

孫茹：在2008年、2012年、2016年、2022年，兆軍盛菜市場前前后后經(jīng)歷了多輪次的改造提升，從過去破舊的鐵皮廠房，逐步升級為現(xiàn)在寬敞、干凈、舒心、實惠的便民菜市場，并引進了縫補、修鞋、理發(fā)、家電維修、花店、小酒館等功能性店鋪，1300余平方米的空間內(nèi)，48個商戶全面滿足日常生活所需。

雖然現(xiàn)在網(wǎng)上買菜平臺很火，遍地都有菜站，但我們的菜價比別的地方有優(yōu)勢，東西比別人新鮮。把價格降下來，把服務提上去，靠量取勝。這其中，靠譜的商戶、優(yōu)質(zhì)的服務是關鍵。

北青報：經(jīng)營過程中，菜市場如何吸引好的商戶、打造優(yōu)質(zhì)服務？

孫茹：招商時要經(jīng)過嚴格的面試，看他們的言談舉止、經(jīng)營理念，看商戶是否明事理。我們也有淘汰機制，經(jīng)常和顧客吵架的、菜賣得特別貴的、缺斤短兩的、顧客投訴多的、賣了好幾年都沒有回頭客的，都要毫不猶豫地請出去。所有商戶都是一個利益共同體，不能讓一家鋪子壞了整個菜市場的口碑。經(jīng)營菜市場，首先得找人品好的商戶，誠信很重要。

北青報：售賣中如何處理一些磕磕碰碰？

孫茹：大多數(shù)老百姓是非常明事理的，但難免會遇到個別不依不饒的。我們專門給商家準備了2000元的兜底基金，如果商戶因“受了委屈”遭受損失，就從這2000元錢里補，沒必要跟顧客發(fā)生沖突。退一步海闊天空，誰也不差這幾塊錢，上咱家菜市場就是咱家客人，得微笑服務。所謂“和氣生財”，做生意得有一顆懂得“舍”的心，幾毛幾塊的，該舍還得舍，有“舍”才有“得”，這回“舍了”，下回沒準他還買你的，你要是跟他急，他就不買你的了，你也就“得”不著了。文/本報記者 蔣若靜

記者手記

當服務“可及”了 城市便“可愛”了

作家汪曾祺曾說：“到了一個新地方，有人愛逛百貨公司，有人愛逛書店，我寧可去逛逛菜市?？纯瓷u活鴨、新鮮水靈的瓜菜、彤紅的辣椒，熱熱鬧鬧，挨挨擠擠，讓人感到一種生之樂趣?！币环讲耸袌?，盛滿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碎，調(diào)配出生活的千滋百味，卻是百姓安居樂業(yè)的真諦。

市民的菜籃子是最日常、最基礎的消費，面對多元化的需求，菜市場也在不斷充盈著內(nèi)涵。北京是一座大氣的城市，菜市場的轉(zhuǎn)型升級，包容了八方來客。從簡簡單單的村酒野蔬，到跨越重洋的山珍海味，消費無所謂貴賤，你可以在菜市場里買到八珍玉食、大快朵頤，也能嚼著粗茶淡飯、齒頰生香。照見了多層次的需求，也就立起了北京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建設的一個側影。

按照“缺什么、補什么”的原則，如今，“小修小補”的回歸，“針頭線腦”的滿足，是對百姓生活最細微之處的關照，是一座城市的溫度所在。紐扣掉了，鞋底磨了，褲腰肥了，手表不走了……當這些“小麻煩”出了家門拐個彎兒就能解決，實則是“大幸福”的漸次累加。生活服務業(yè)的功能補足，正是不厭其“小”，當服務變得可及，這座城市也就變得可愛了，成為“人民城市為人民”的生動注腳。

氣味總是最能喚醒人的感官、引起強烈的情緒、觸發(fā)詳細的記憶，菜市場本身正是一個氣與味的集合體，也是最純正的“鄉(xiāng)愁”所在。北京，容納了來自天南地北的人，而菜市場里山包海匯，在這里，能找到最正宗的“京味兒”，更能覓得四海美食。人在他鄉(xiāng)，何以解憂？轉(zhuǎn)角就能一解鄉(xiāng)愁，莫不是一種“小確幸”，也恰恰反映了一座大都市的包容性。當味覺聯(lián)結了“故鄉(xiāng)”，一種跨越了時空的、新的“鄉(xiāng)愁”便油然而生，人與城的關系也就愈加緊密了。由此，向著國際一流的和諧宜居之都，我們又進了一步。

文/本報記者 蔣若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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